□王小杨

与众不同的科研灵感，不会自己跳进一个框框，而总会在不经意间闪现，又如一道光转瞬即逝。

8月1日出版的2023年第15期《求是》发表了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文章《加强基础研究 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文章中多次提及“自由探索”这个词，如重申了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加强基础研究，突出原创，鼓励自由探索”的表述；在提到强化基础研究前瞻性、战略性、系统性布局时，指出要坚持目标导向和自由探索“两条腿走路”；在阐述“深化基础研究体制机制改革”时，指出“鼓励自由探索式研究和非共识创新研究”。

“自由探索”就是那一道激发科研灵感的光吗？它又有哪些值得珍视的科技意义和社会价值？

于科研工作者而言，鼓励自由探索，关乎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和谐统一。

所谓自由探索就是不预设特定应用或使用目的，发挥探究事物本源与规律的科学家精神，以更多自主性开展科学研究。

▲7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南京市考察紫金山实验室时强调，现在信息技术飞速发展，颠覆性技术随时可能出现，要走求实扎实的创新路子，为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立下功勋。（图片来源：新华社）

我们进行基础研究，本质是探索客观世界的规律，主要靠好奇心驱动，追求新的发现和发明，产出并积累科学知识，创建新理论、创立新方法、开创知识新领域，这需要坐得住“冷板凳”。

不难发现，科研领域仍然存在唯成果导向、唯资历导向、唯目标导向，课题经费无法有效使用，条条框框限制过多等诸多弊病，这令许多学术青年一年到头忙于课题申报、忙于各种表格填报、忙于科研资历积累，久而久之，信心受挫，原本浓烈的学术情怀尽失。

倡导与鼓励自由探索，回应学界呼吁，让“最有活力的科学家”安心坐好“冷板凳”，正当其时。许多高校正在摸索改变科学研究一味功利化的观念，改变唯论文成果和资历的基础研究评价体系，为弘扬“追求真理、勇攀高峰”的科学精神，提供切实有效且持续的机制。

如大连理工大学的李伦教授，一直在探索建立“门客制”的人才资助体系，即以科研能力为考察内容，对科研工作者进行长期持续资助，不限定研究目标与研究内容，鼓励科研人员勇闯“无人区”，冲击科技高峰。

这种倡导自由探索的科研机制，以人的能力和品德为考察内容，而非基于行为后果，不限定研究目标与研究内容，鼓励试错，鼓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应当是加强基础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

且看一个广为流传的案例：华为任正非曾在接受采访时，讲了一个俄罗斯数学家的故事。意思大概是费了很大气力挖来了一位数学家，而这位数学家在公司内沉默寡言，包括任正非在内，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就是他花了几年时间，完成了一项研究，让华为实现了从2G到3G的突破。想想，若是一味目标导向、功利化评价人才，那这项突破很可能胎死腹中。

于地方而言，鼓励自由探索，关乎激活科研人才活力与提升核心竞争力。

譬如，湖南正在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科技创新高地，建设诸如岳麓山实验室、岳麓山工业创新中心（实验室）、湘江实验室、芙蓉实验室等“四大实验室”，强化重大课题攻坚，这是引领性力量。当然，还应当普及科学常识，弘扬科学家精神，激活所有科研人员参与到科创高地的打造上来。唯有尊重科研规律，鼓励自由探索，形成基础研究的良好生态，才能为打造科技创新高地提供肥沃土壤。

省会长沙更要跳出传统模式，底气十足打造全球研发中心城市“新赛道”，勇闯“无人区”，这自然离不开鼓励自由探索的科研氛围。

值得期待的是，8月2日长沙市发布的《关于全力建设全球研发中心城市奋力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科技创新高地的实施意见》提到，要赋予人才更大科研经费支配权和技术路线选择权，实施中长周期考核，鼓励 “十年磨一剑”；建立健全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容错机制，形成敢为人先、勇于探索的科研氛围。这传递出了鼓励自由探索的鲜明信号。

▲8月2日，长沙市人民政府召开全力建设全球研发中心城市新闻发布会。

还比如，今年6月，湖南批复组建22个省重点实验室。湖南省科技厅通知要求，各实验室要坚持自由探索和目标导向相结合，开展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提升原始创新能力。

突出强调鼓励自由探索，可以营造出更加公平健康的科研氛围，让更多的原创成果“一鸣惊人”。如此让每一位研究者知道为何研究，且形成不迷信权威的自主创新精神。追求科学进步，更要拒绝过于功利化，不能只看重目标导向，而应在基础研究的“有用”和“无用”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为自由探索式研究提供持续保障，让“原始创新、自由探索”成为科研准则，这本身就是对科学家精神的普及宣传，以鼓励更多有志者投入到基础研究中来。

于国家而言，鼓励自由探索，关乎科研范式转型与科技自立自强。

纵观国际科技竞争现状，如何深刻认识自由探索的科技意义，解决基础研究更多从0到1的普遍性问题，仍是当前我国科技领域面临的主要挑战。

新一轮科技革命日益深化，科研处于范式变革期，尤其是人工智能驱动的科学研究（AI for Science），正在重塑科学研究的路径与模式，自由探索的空间也因此被无限打开。可以肯定的是，通过人工智能、大数据、算法，AI for Science正全面赋能基础研究，为自由探索提供了诸多想象空间。这也意味着，自由探索作为一种科研路径与方法，显得日益重要。

正如2018年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全面加强基础科学研究的若干意见》所指出，鼓励自由探索是尊重科学研究灵感瞬间性、方式随意性、路径不确定性等特点的基本要求。引导科研聚焦探索未知的科学问题，为基础研究者提供一个充满探索精神和探索目标的环境，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目标导向式研究难以实现的目标。

▲2022世界计算大会专题展上，湘江实验室工作人员展示“激光彩色标记系统”。该技术用激光光束作用在不锈钢材质表面形成彩色团标记，解决防伪和溯源领域的技术瓶颈。

所以，在科学技术和经济社会发展加速渗透融合的当前，科研不仅要有制高点，更要有坚实的地面。自由探索就是承载制高点的地面，地基牢固才能真正满足科技发展所需，适应日益剧烈的国际科技竞争。所谓解决“卡脖子”技术问题，这仍然属于跟踪型研发，归根到底还是得加强基础研究，顺势而为借助新平台，采用新的研究范式，以不可限量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不断拓展知识的边界。

为颠覆性技术打开源头创新的窗口，为源头创新可能经历多次失败提供“容错机制”，为在不设目标的自由碰撞中拓展基础研究的创新空间，实现科技自立自强的路径重构，鼓励自由探索的价值不言而喻。

最后，回归研究者这一创新主体的自由探索式研究，以放眼长远的学术定力与科技毅力，建立健全崇尚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的科研机制，则是加强基础研究、实现科技进步不可或缺的必然路径，更是解决“卡脖子”技术的关键密码。

无论如何，自由探索与目标导向，是加强基础研究的一体两翼，是辩证统一的关系。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当自由探索到了一定阶段或取得一定成效，或者在孕育出新的基础研究课题后，亦可实现两种研究模式的切换。

我们相信且也期待，点燃每一位科研工作者心中自由探索的那道光，个体的力量也会因所崇尚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而激荡，终将迸发出巨大的科研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