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927年1月毛泽东考察衡山农民运动

1月4日至2月5日，中共中央委员、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毛泽东由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监察委员戴晓云（又名戴述人）陪同，深入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5县进行农民运动实地考察。其中，于1月15日至24日在衡山进行历时10天的考察。

毛泽东

戴晓云

1月15日清晨，毛泽东离开湘乡肖家冲，从分水坳进入衡山境内，下午抵达岳北的白果。早在十年前的1917年暑假，毛泽东和同学郭亮等就到过岳北。中共衡山地委委员贺尔康和宣传部长陈新宪奉地委之命在这里迎接。当晚，毛泽东就在岳北区农协所在地——关圣殿召开了农会干部座谈会。听取区农协负责人赵国城、彭桂峰等的工作汇报。毛泽东听了后，赞不绝口，他说，岳北农民在军阀赵恒惕的老家闹起了革命，就好像孙悟空钻在铁扇公主肚子里大舞金箍棒。他还说，湖南农民运动是从1923年成立岳北农工会开始的，岳北农工会与广东海陆丰齐名，是我国农民起来革命最早的地方。毛泽东的谈话，给了到会人员以极大的鼓舞。会后，他就住宿在关圣殿靠涓水河边的房子里。

毛泽东白果考察旧址圣帝殿

16日上午，毛泽东来到芳山公祠，听取岳北女界联合会负责人刘淑清、朱隶棠的汇报。特别是朱隶棠汇报到先年冬至那天，岳北女界联合会组织白果一带妇女拥到赵、周、李、廖、刘各氏祠堂吃冬至酒的情况时，更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毛泽东这时也不禁停下笔来，聚精会神地听，并不断地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说：“干得好！你们做得对，好得很！”

毛泽东白果考察旧址芳山公祠

接着，毛泽东来到岳北农工会的旧址——刘捷三公祠进行调查。他看着这富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不断地用手抚摸着自己浓厚的长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毛泽东在回答随行人员的提问后，又召开座谈会，了解岳北农工会当年的斗争情况，并指示要对周德二、赵丙炎、廖芳炳、李玉邕四烈士召开追悼会，对四烈士的家属好好照顾，并看望了一家烈属。

下午，毛泽东到对河刘家祠堂（刘氏宗祠）察看岳北区农民协会纠察大队。到纠察大队部后，在队部办公室听了队长的汇报，毛泽东表示很满意。

毛泽东白果考察旧址刘氏宗祠

晚上，毛泽东来到衡山二区农协会农民夜校旧址——周氏光霁公祠考察，并在这里召开农会骨干会议，作了形势报告。当晚，他住宿在白果街后海螺湾农民夜校校长刘友琴家里，并调查了农民夜校的情况，与刘友琴一道探讨了农民夜校的组织形式、教学内容和经费渠道等问题。

毛泽东在衡山第二区（白果）考察旧址周氏光霁公祠

17日，毛泽东离开白果来到福田铺。下午在燕形嘴樟树下召开群众大会，到会的有十三区(石东庙)、十四区(福田铺)、十五区(桐子山)等3个区的农协干部和农协会员600余人。毛泽东站在樟树下发表激情豪迈的讲话。晚上在区农协所在地圣帝庙召开调查会，到会者有3个区的农协干部。毛泽东详细了解了福田铺农运斗争及农民禁赌、禁鸦片等情况。

毛泽东考察农运活动地福田铺乡樟树下现状

18日，毛泽东还在福田铺王春和饭铺召集农会干部开会，调查了解衡山农民开展诸禁（农会把他们不喜欢的事禁止或限制起来，统名之曰农民诸禁）活动的情况，接待处理了一起农民要求宰杀废牛的请求。这天清早，有一位农会干部陪同一个农民来到毛泽东的住所，对毛委员说：“他有一头牛，脚跌断了，再不能耕田，要求杀掉。”当时，因为县农协有禁止宰杀耕牛的规定，又未载明废牛能否宰杀，所以这位农会干部不好作主，特请毛泽东解决。毛泽东听后说：“县里这规定很好，是对的。农民遵守章程，来请示农会，也很好。我看这条废牛，可根据实际情况，根据不损害农民利益的原则，按农会意见可予宰杀。”这天上午，毛泽东还走访了福田铺几家南货、绸布店，详细调查了商店的营业额、捐税、工资、伙食开支、货物来源、供销行情等经营及开支情况。

毛泽东福田铺考察旧址王春和饭铺

18日下午，毛泽东来到宋桥世上冲。毛泽东就住在戴晓云家里，并于当晚在他家即戴聘公祠召开了党员及农协骨干会，参加会议的有郭中桂、宾冬生、睦元勋、彭长庚、戴庚、睦龙生、戴绍九等10余人。

毛泽东宋桥考察农运旧址戴聘公祠历史旧照

19日上午，毛泽东在宋桥世上冲农协的所在地章堂召开了群众大会，到会者有600多人。他看到农民踊跃到会，斗志昂扬，深为感动。这天下午，他又在章堂召开了开明土绅大会，听取他们对农村大革命的看法和组织各界联合阵线的意见。

毛泽东考察衡山农运旧址石上冲章塘

1月20日，中共衡山地委书记向钧等人到西郊外，迎接毛泽东来到县城。毛泽东就住在地委机关康王庙。当晚，向钧、刘爱农、周树屏、陈新宪、贺尔康、刘厚福等人向毛泽东详细介绍了衡山县党团组织及农协、工会等方面的工作情况。毛泽东听完汇报后，对衡山地委工作表示非常满意。

中共衡山地方委员会驻地及毛泽东考察衡山农运旧址——康王庙附房北墙现状（熊仲荣摄影）

毛泽东衡山康王庙考察调查会房间

1927年1月，毛泽东在康王庙住过的房间（熊仲荣摄影）

1927年1月，毛泽东在康王庙睡过的床及被褥（熊仲荣摄影）

21日上午，地委在县农民协会楼上召开欢迎会和新党员宣誓大会。毛泽东在会上讲了话，他对新党章和六句誓词作了扼要的阐述，并要求地委加强对新党员的训练。会后，毛泽东特意找了曾经在县监狱当过小狱吏，后担任农协秘书的谭汉卿谈话，重点调查了县署内监狱的腐败情况。当他得知县监狱还关押着乡农民协会委员长和委员的情况后，随即向县农协和国民党县党部了解情况，经证实后，他在以后召开的地委会上向地委提出了严厉的批评。陈新宪和贺尔康立即到县衙门说明来意，县知事陈阜元只得乖乖地照办，当即请农会组织农民将被关押的农会干部披红挂彩迎接回去。毛泽东对这次找小狱吏调查县署监狱的事很重视，后来他在《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中说：“使我第一次懂得中国监狱全部腐败情形的，是在湖南衡山县作调查时该县的一个小狱吏。”

21日下午至23日上午，毛泽东两次视察了农运讲习所，多次找学员们座谈，当他了解到农讲所的学员有时下乡组织农会，有时回所学习，结业后派回当地工作时，满意地说：“边工作边学习的方法很好”。当岳北女界联合会负责人李淑鸿发言时，毛泽东高兴地说：“你是白果的，你们那里的妇女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敢于成群结队破天荒地到祠堂里吃冬至酒，把族长老爷吓坏了，长妇女的志气，灭土豪的威风，好得很。”随后，毛泽东还考察了县总工会、女界联合会、党训班和城郊农村，接触了各界人士。收集了衡山工、农、青、妇、商等方面的情况，在党训班组织了一场讨论会，让大家对几个有争议的农运政策充分发表意见，最后达到一致。晚上，毛泽东就在康王庙整理核对白天调查得来的资料，将练习本和香烟纸上记下来的各种情况、问题、数字进行分类、统计、归纳。当他和地委一起统计农会会员的成分，得知贫农在农会中占90%时，高兴地说：“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这个贫农领导是非常之需要的。”

23日下午，中共衡山地委在丁祭局大厅里举行欢送会，200多名党团员和农协骨干分子聆听了毛泽东两个多小时的讲话。毛泽东从国际谈到国内，从工运谈到农运，从湖南谈到衡山，高度地评价了衡山的农民运动。他说：“我这次从长沙出发，经湘潭、湘乡来到衡山，特别是在乡下走了一趟，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快。农民把那些吃人的野兽——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打得落花流水。”他有力地挥动手臂，连声赞扬农民这种举动“好得很”，并说没有农民的这种举动，就没有革命。

24日上午，毛泽东结束了对衡山的10天考察，乘船离开衡山县城返长沙。随行欢送毛泽东的有贺尔康、夏雪梅。一路上，他们只在石湾上了岸，由贺尔康陪同接见了一批码头工人，随即开船至粟子港稍歇，沿途还上岸到了石湾、霞流冲、柴山洲一带视察，随后扬帆北去，返回长沙。

毛泽东考察农运旧址——白马庙亭（熊仲荣摄影）

1927年1月，毛泽东考察衡山农运返长沙的报道

2月，中共衡山地委根据毛泽东考察衡山农运时的指示，派贺尔康、陈新宪与县知事交谈，将关押在县监狱的区、乡农会干部谭源泉等释放，并恢复了工作。

2月7日，中共衡山地委举行“二·七”纪念会，逮捕南岳大土豪旷春华送县署审办。

2月18—23日，在县城举行公葬“岳北四烈士”的追悼会。同时，根据“湖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精神，成立了衡山县特别法庭（由陈阜元、谭俊、刘爱农、周树屏等组成），在全县开展镇反运动，向省府拍发请愿电，强烈要求严惩凶手。4月，省特别法庭将杀害“四烈士”的刽子手赵桂荪在长沙处决。

1927年1月28日，《湖南民报》第三版载衡山公葬岳北烈士筹备处启事

3月5日，毛泽东所著《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在出版的中共湖南区委刊物《战士》上连载，3月12日又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上刊载前半部分，但后半部分没有继续刊出。中共中央常委瞿秋白称赞这篇文章是“很有说服力的文章”，并说“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该好好地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毛泽东这篇文章中有17处地方提到了衡山的情况。中共衡山地委在见到刊物上的连载后，派出专员分赴各区乡组织农协干部和会员群众学习，把它作为指导全县农运的重要文献和向土豪劣绅作斗争的有力武器，促使衡山农运出现了更大的高潮。

1927年3月5日，湖南省委机关刊物《战士》登载的毛泽东所著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毛泽东所著《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17处点名介绍衡山的情况。此为其中一处

二、1927年6月毛泽东到衡山指导开展武装斗争

马日事变后，湖南的革命形势急剧恶化，到处白色恐怖。6月，为了挽救中国革命，被党中央任命为湖南省委书记的毛泽东从武汉回到长沙。之后，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衡山县城，召开会议了解衡山县及其周边几个县的情况，指导开展武装斗争。这次毛泽东由长沙经过湘潭步行到衡山。

6月的一天清早，毛泽东与湖南农民协会委员长柳直荀一起，由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农运部长兼青年部长贺尔康，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衡山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刘爱农陪同来到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驻地——康王庙。毛泽东坐下来就开始询问衡山县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的情况、国民党党部和县知事的动态，听取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成员、宣传部长、代理书记陈新宪和贺尔康关于衡山县各方面情况的汇报。他当天即在康王庙召开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干部会议和邻近县地方负责人会议，全面揭露国民党反共阴谋，号召全县工农武装迅速集中，拿起枪杆子，奋勇战斗。当晚，毛泽东和贺尔康跟外县的同志谈话至深夜才睡，睡在康王庙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向钧的房间。

康王庙（熊仲荣摄影）

第二天早上，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下达了紧急集中的命令，全县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紧急集中到衡山县城。当天，衡山农民自卫军有3个中队很快集中到衡山县城。工人纠察队有枪的全部集中到了县城。毛泽东指示，先派一个强有力的部队过河打前站(一个农民自卫军中队)，向湘赣边境前进。而且沿路布置警戒；一个农民自卫军中队警戒衡阳方向，负责靠萱洲河一线的警戒防卫；一个农民自卫军中队駐南门外一线负责县城保护(陈正冬为队长，这个中队是原县团防队改编的);县工人纠察队负责城内秩序的维持。

第三天，去武汉参加中共五大的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向钧回到衡山，觉得衡山的工作动向与省委6月初召开的会议精神不符。向钧坚持按省里的安排部署行动。毛泽东提出，可以一面向省委请示，一面接原计划继续行动。这时，有个快信传到衡山，说衡阳国民党军队已越过霞流市，向衡山移动。随后，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又接到雷溪市自卫队向后退的消息。当时，向钧决定要中共衡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宣传部长陈新宪带一部分工人纠察队护送毛泽东和柳直荀离开具城，其余的部队都由他带到岳北去。这天晚上，毛泽东和陈新宪等住在候补执委熊敦信家里（北街文孝节祠）。

向钧

第四天，衡山县城店铺关门，街上秩序很乱，县知事衙门的警备队行动异常。这时，向钧命令中共所有人及中共所领导的组织撤出县城。城里的农民自卫军一中队(陈正冬部)叛变了，扯白旗子去迎接敌人。混乱中，陈新宪带领部分工人纠察队迅速护送毛泽东由北门出城。然后，他们沿江而下，把毛泽东送到石湾对河（现在长江镇的新源渡口）。这时，煤矿的工人纠察队长来见毛泽东，并报告了沿河两岸的情况。当了解到此时沿河两岸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又听说原来派过河东打前站的农民自卫军中队驻扎在离石湾不远的地方时，毛泽东说：这下不要紧了，我个人走还好些。他用卷烟的纸写了几个字，要陈新宪交给柳直荀，并说:石湾那边的农民自卫军中队我代你们去安排部署（后来，毛泽东安排这个中队去了井冈山）。不久，毛泽东登上了开往石湾的船、结束了这次衡山行程，之后于7月初返回武汉。

毛泽东考察湖南农民运动旧址增补点——新源渡口（2020年11月18日熊仲荣摄影）

他在衡山等地的革命实践中提出并实践“以枪杆子对付枪杆子”的思想，是他后来提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著名论断的另外一种表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