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岳麓书院与凤凰网联袂推出的湖湘文化十杰评选，让这块热土上的民众，又一次与风起云涌的湖湘历史对话。著名文化学者开坛讲学，大有“如切如磋，论道与闻”的千年盛况。网上的文化论坛，车水马龙，网友欢喜雀跃，灌水拍砖。线上线下，以文化论英雄，展示着向湖湘文化代表人物热烈致敬的“风景如画”，洋溢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文化自信。
　　
　　三湘历史上的36位文化代表人物“魂兮归来”，不仅仅是“归来”，目睹着这块土地上的后人箪食壶浆迎候他们，大礼大节纪念他们，他们一定会载欣载奔。寄情带来快慰，虔诚催生刚劲。他们兴奋快慰地复活于山山水水，复活于我们心灵的高地。人们有理由相信，一个湖湘文化的刚劲有力的时代正在到来。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次评选，贯通两千多年，农耕时代，一个又一个灯火阑珊处的身影，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屈原、贾谊、周敦颐、王夫之、魏源、谭嗣同……，他们或遗世独立，吟唱于江湖，或穷理问道，阐幽于茅舍，或圣或贤，或仁或烈，为湖湘文化开山筑路，赢得生前身后名。
　　
　　探究这些文化名人的名山事业，便可发现，他们是在“一湖一湘”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洞庭湖烟波浩渺，环八百里;湘江水穿山过岭，一泻千里。同时，洞庭湖畔鳜鱼肥，湘江两岸稻花香，加上气候湿润，人民勤奋，物产丰饶，湖湘甘甜的乳汁养育了他们，同时，湖的辽阔苍茫、鱼龙兼具、吐纳自如，江的有源有流、灵性蕴藉，沛然坚定，强劲地注入了他们的身心。身在江湖，心存魏阙。这个魏阙，既代表了皇家统治集团，又代表了知识分子的使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湖湘自古就是南蛮之地，也即化外之地，对于我们的地域名有这么多“化”字，如善化(旧长沙名)，怀化、新化、安化等，我们就不难理解当时的酸甜苦辣了。但是这些士子文人，不为地域的偏远闭塞而自卑，而是甘心情愿、孜孜不倦地做着文化的开创工作，从创造唯美意境的诗画，到创造经世致用的哲学，到让文化成为改变社会、拯黎元于水火的利器，湖湘文化日益丰美，日益充沛，日益隆重，成为中华民族的一张闪光名片。
　　
　　探析这些文化名人的文化生涯，也会知悉，他们中无一人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也说明，文化的本质是创造，文化的特征是创造。腐臭酸气的八股文章，疲于应付的科举功课，孵化不了文化大师。即便他们中的某些人也曾在人生的某些阶段，卷入过举业，但他们很快脱身，在真正的文化创造领域，摇旗呐喊。同时，也让我们感悟，鉴别文化真伪、评判文化高下的是作品，不是身份，不是头衔，不是圣旨的钦定，不是衙门的授赠，文化的鉴别权和裁定权，来自历史，来自人民。
　　
　　探寻这些文化名人的人生轨迹，还可领略，大路朝天固然是文化事业的兴奋药，厄运连连未尝不是文化创造的营养剂。从屈原的流落江畔，怀沙自沉，到贾谊屈长沙，到谭嗣同的横刀一笑，文化的创造，不管是顺境逆境，重要的是保持文化的信念，葆有文化的坚守，始终以一种微笑踏平坎坷，以一种坚定铺设大道。
　　
　　湖湘文化不是吹出来的，它是在这块土地上，一代又一代湖南文化人的接力赛。不拘于旧说而尽得新知，不沉入玄想而躬身实践，是它的鲜明特点。当近代以降，湖湘文化也面临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湖湘文化将是怎样的走向?五四以后，中国一个最突出特征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中国的具体实际，既有四万万人被奴役的哀吟，也有千年文化在故国神州“打碎牙齿肚里吞”的坚定忍耐。当然包括湖湘文化。当时，新民学会的毛泽东和蔡和森，无疑是湖湘文化坚定的表达者和体现者。36个代表人物中，这里选取了蔡和森作代表也够矣。毛泽东是湖湘文化的集大成人物，既是实践者，又是总结者、评判者，关键是1949年以后在世的人物，不列于榜，是有道理的。毛和蔡，把携带一把雨伞走南闯北的书生的气质展现到极致，也把湖湘文化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他们为中国而生，中国也因他们而骄傲。
　　
　　这次湖湘文化十杰评选，是一个时代文化思潮的漩涡式的回潮，是一个时代文化英雄主义的集中造型，也是一个时代文化话语体系的集中宣示。它以一个又一个意见领袖的名义，以千千万万无名草根的名义，重新思考这个时代对文化国粹的基本态度，重新掂量文化这两个字眼的千钧重量，重新定义文化的基本格和引申格，重新检视文化在霜冷长河中的不屈光芒。它还原复制了一种文化，又引申归纳了一种文化;它定型了一种文化，又释放了一种文化。评选是各抒己见的狂欢，是各美其美的盛宴。评选产生的结果，是各种意见的汇聚。它不是绝对的准星，而是相对的尺子。也许，你会对评选的结果不会满意，这是正常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文化偶像，评选结果不会击落任何人心目中的文化雄鹰，你依旧可以喜欢你的挚爱，坚守你的文化理想，维护你心灵世界的完整。文化本质上是流动的水，是包容和兼容，是有容乃大，任何的傲慢与偏见，只会带来短视与愚昧，甚至虚无与残酷。对于这次评选，绝对不要认为是终结意义上的裁决。谁是排在前列的文化大师，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标准。今后一定还会有一浪高过一浪的类似的评选。让时间去检验，让未来的人们去评判文化大师，“相信未来”，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态度。但我们绝对要肯定这次评选的重大意义。在湖南落实“四个全面”的新的历史起点上，文化强省任重而道远。这次评选，唤起了湖南民众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使人们找到了文化回家的钥匙。
　　
　　文/龚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