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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关何处

来源:红网 作者:龚鹏飞 编辑:许敏 2016-09-26 15: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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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乡土,简直难以找到童年时的感觉。在资水河里,我看不到乌篷船了。小时候我从堆满沙子的岸边跳进冬姑的船舱,跟冬姑一起剥豌豆,姑爷躺在船舱的窄铺上,拉着《渔家傲》的二胡曲子,腮帮子鼓鼓的。还有那些成群结队被风吹得饱满的白帆也不见了。乡间到处流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那些光着脚,把纤绳勒在肩膀的纤夫们也不见了。10来年功夫,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由纤夫、乌篷船和白帆组成的河流三大系列就这样被80年代以来的岁月淹没了。而他们却是几千年来中国所有大小河流上的主风景。那洋洋大观的《清明上河图》里不就有它们热闹的“吆喝”吗?在中国过去只有马车、牛车的几千年里,它们为中国农业社会立下汗马功劳。而今,遥望浩浩淼淼的河流,那水天一色的地方,只有那些庞大的轮船浮在水面,它们似乎与我们的乡音、乡色、乡土味和乡情有点格格不入。作为胜利者,它们的嗓门奇大,喷出的黑烟向蓝天漫去,云彩似乎也被麻醉了。

  这是我回到故乡,车过资江大堤时产生的一丝惆怅。我的故乡,过去有过许多金色的茅屋,雄鸡站在茅屋上引吭高歌。而今那样的风景消失了。那些黑色的屋顶,夹杂在水泥混凝土的灰白建筑中,显得不那么协调。我知道,一场淘汰正在乡村悄悄而又激烈的进行。石磨被淘汰了,风车被淘汰了,一些方言、民谣和草台子戏也正在被淘汰,田螺姑娘和狼外婆的故事也将“存档”,剩下的东西能构成乡村特色吗?我们的乡关何处?

  正月里,我在故乡思索这些问题。诚然,我被挂在竹竿上的腊肉、一坛坛的糯米酒所陶醉。我放眼望去,看到一望无际的绿色的紫云英,看到牛在田间路上打着饱嗝,看到我们的乡间兄弟赤着脚在打凼施肥,我还是找到了登上乡土之船的“旧船票”,但我还是难以释怀。过去的龙灯花鼓在乡村闹不起来了,端阳节的赛龙舟节目也取消了,我好怀念它们。几千年来,一代代的父老乡亲,以龙灯作为彼此关照的纽带,以龙舟作为相互竞赛的寄托,村村寨寨,以此作为一种生存的方式,一种精神的绝唱,点缀农事之外的生活。

  乡村,越来越借鉴城市的版本。其实,我爱故乡,就希望我的父老乡亲能够像我一样在城市生活,我没有必要要求他们永远顶着千年的风霜,永远重复昨天的故事。我看到,乡村的青年唱的歌是城市大街小巷的歌,他们的服饰、发型、饮食也越来越城市化。他们没有那些无奈无力的情感,而是高举奋斗的爝火,四海为家天南海北闯荡。他们生存的本领,其实是敦厚朴实的乡土源源不断的提供的。它是电波,是热力。

  啊,乡关何处!我与我的朋友其实不要感慨失去了原先的乡韵。我们必须有这样的视野;历史呼啸的火车头到了哪里,乡土就到了哪里。

  (摘自《神州谁是读书人》,龚鹏飞著,人民日报出版社2001年出版)

来源:红网

作者:龚鹏飞

编辑:许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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